周迅:著名演员、歌手、环保大使,林栋甫的好友。清水芙蓉的气质,令她在人们眼中是个充满灵气的“小精灵”。从《大明宫词》到《橘子红了》再到《烟雨红颜》,每部都好评如潮。
我和林大哥算是忘年交了。很早之前,我就知道林栋甫是配音界一位颇有名气的演员,第一次同林大哥见面是因为工作上的合作,那天,远瞅着一个一米八的高个儿,衣帽架似的身材,光头留着胡子的人,跨着长腿冲我走过来,我想起了宋怀强老师曾描述他的走路风格,宛若一幅“天风鹤背”图,果然!我注意到林大哥和人交流时,总是先侧耳倾听别人怎么说,然后语速很慢、有顿挫地作出回应,银幕下的声音依然浑厚、有韵律感,我那时候就觉得老上海的绅士大概就像林大哥这样子的吧。
后来的一次我和林大哥在飞机上的偶遇,于是便有了次更近距离的接触。那天他穿了一件衬衣搭配了一对很别致的袖扣,坐在头等舱的沙发位上,习惯性地把一条腿跷到另外一条腿上,我注意到他鞋口和裤脚间露出的那一小段袜子,很干净,颜色跟他穿的裤子配搭得刚好,给我的感觉就是两个字:得体。我同他聊起老上海绅士,他说自己并不乐意被别人冠上类似“绅士”、“老克勒”的符号,他只知道穿衣服可以旧,但不要破;可以旧,但不可以脏的道理。他说,“虽然我每天临睡前都会想好明天该穿什么,那是为了第二天会遇到的朋友,尤其是对女性以充分的尊重,并非要刻意维持某种所谓的风格,那样太做作,觉得有点傻。”
那次在飞机上的聊天,让我充分发现,高高大大的林大哥原来是个超级重视细节的男人,不仅因为他得体的穿着,更在于他对于吃的讲究,居然精细到该如何吐骨头。他一直认同吃要有吃相,不能张着嘴嚼东西,如果有骨头,要把它推到嘴角,然后闭着嘴,用手把它拿出来放到盘上,而不是用嘴把嚼辨不清的一团吐到盘上,如果同桌有人这么不拘小节,一定会影响到他用餐的心情。于是我也只好小心翼翼地对待起桌上这盘飞机餐来。
林大哥笑说,其实他认为吃饭是一种生理行为,所以他从来不跟陌生人吃饭,也没有非熟人的饭局应酬,就是怕自己讲求的饮食规矩与别人的合不拢。后来在上海,他请我去他开的餐馆用餐,我发现端上来的菜式里,都没有骨头和壳。原来因为招待客人,他让厨师把骨头都预先剔去,这样客人与他都省得麻烦了,餐桌也能保持干净,据说很多菜都是他自己的创意,味道也好,我觉得他还真是个有情趣的人。
因为工作关系,我常常会去上海,林大哥经常略尽地主之谊,我也总是很好意思地去讨扰,甚至还带了朋友一起去,去得比较多的就是他开的爵士酒吧。最早酒吧是开在茂名路上的,现在搬到了福州路靠近外滩,我觉得林大哥总是能做他喜欢做的事情,因为喜欢爵士乐、喜欢红酒,所以就开了这样一个酒吧。
我问他,为什么那么喜欢爵士乐?他说从小就喜欢,从电影里面看来的,那时候被叫做大毒草,但他却觉得好听,无论是缓慢的,还是节奏明快的,边听音乐边品红酒……我在边上接茬道 :“那真是叫人今夜睡不着。”他乐了,《今夜睡不着》曾经是他在电视上开设的一档深夜谈话栏目,专门介绍红酒文化的,我有看过。
说起喝酒,林大哥告诉过我一桩很有趣的事情,他说美国的田纳西州因为出产一种威士忌,曾经给他这个爱酒人士颁过一个地契证书,上面写有一块编号的田纳西洲土地是属于他的,他很高兴。然后对方问:林先生,你的鞋码有多大?如果超过45码,你就要踏到别人的土地上去了!
“这说明,人活在世上,是要守一个界限的。有时候这个界限很抽象,也许就是遵循各种各样的规矩。比如我,我的界限就是好好照顾家里的太太和女儿,好好过生活。”他对这个故事有自己的见解。我曾经听说过林大哥和太太之间的爱情故事,他们当时因为都爱好话剧而认识,从知音到知己很多年。林大哥说太太也有抱怨,“比如花太多钱在衣服和泡澡上了,提醒我排戏别把角色的坏毛病带回家里了……但她还是支持我的。”而一提到他那可爱的女儿,林大哥更是笑得合不拢嘴。我在林大哥话语里、表情上读到的是“责任”,而现在这个带点浮躁的时代里,像林大哥这样懂得和真正担负责任的好男人已经不太多了。记忆中能搜寻出的是上一代的父辈了,而有时候林大哥给我的感觉很像我的父亲,呵呵,其实我很希望有机会和他一起演次父女的对手戏。
听说他最近把电视台主持人的工作都推掉了,现在专心于他的酒吧生意和准备新接的一部戏,他告诉我这次要演一个侦探。他说他其实不怎么看侦探小说和相关的影视剧,那是女儿的钟爱,现在只好去向女儿多多请教。我觉得林大哥的气质还蛮贴合的,礼帽、西装、叼着烟斗、留着胡子、手持拐杖,那么,日本有古田壬三郎,中国就有林栋甫林大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