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美食家查传倜去香港一家很贵的法国餐厅吃饭,免费的餐前面包香脆温热,附送的黄油新鲜柔软,正是高级法餐厅做派。我正欲表示满意,他忽然皱起眉头说,“黄油有股骚味!”“是吗?”我有点吃惊,拿起黄油来闻一闻,真的有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骚味!老查很得意,说,“怎么样,我的味觉是不会出错的!”
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条美食家的舌头,所以生为现代中国人真不容易,不但开的车、住的区、拎的包会泄露你的身份,舌头灵不灵也越来越重要了。且不说学习欣赏葡萄酒的时候要格外用心——那些黑莓醋栗热情果天晓得是什么味道,我们日常能够吃到的莓类其实只得一种草莓,而且出自大棚几乎没有香味,除非你指的是农药味——就连吃一块巧克力,喝一瓶水也轻忽不得,要问清产地,以及细细体会after taste。
after taste这种东西,除了少数懂得喝茶的传统中国人,知道“回甘”的重要性,多数中国人是很陌生的。吃的时候很香,吃完感觉很糟糕,其实是大部分川菜、上海菜和广东茶餐厅的共同点。有朋友说到中餐和西餐的分别:“西餐可以吃得很饱,中餐一旦吃饱,就觉得自己像个泔脚缸。”真是刻薄加传神。喝高度白酒喝醉后的after taste就更可怕,我听喝醉过的朋友形容,“浑身发臭,自己都厌恶自己!”
所以北京上海时髦的高级中餐厅至少做到了一点,你也许不会觉得很好吃,但吃完的after taste却还不坏,就是吃了好像没吃。
自然,中国人一旦惊喜地发现了after taste这个东西,发现它是那么好用,就难免倾向于过度使用。当酒吧里衣着体面的男士告诉你,某某“生蚝有蜜瓜味”,或某某“红酒有九制话梅味”时,你就算将信将疑也不敢反驳吧,谁让你对自己的味觉开始不自信了呢?
听说在纽约,已经有像侍酒师一样的侍水师职业,专门负责向客人推荐什么水搭配什么菜式更好。气泡水的气泡密度,强弱,矿物质水是厚滑还是轻薄,清冽还是柔和,都大有讲究。在中国虽然还没有这么多种水的选择(以瓶身设计超酷著名的VOSS正在进来,恭喜),分不清San Pellegrino和Perrier总是说不过去的。